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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那小妮子下手還滿重的…」

 

坐在遠百寶慶店裡的星巴克二樓,我對面的女人半笑不笑地看著我臉上那過了大半個小時卻還是清晰到讓剛才櫃檯服務人員看到發呆而忘記重覆我所點飲料的四指幅半巴掌痕。

 

「嗯…一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她跟我說她小時候學過空手道的事情不是在誆我。」

 

真的不是蓋的!雖然說我的確沒想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賞我一個聲音大到讓我周遭方圓十五公尺的人車都停下一切動作往我這裡看的耳光,但那一瞬間我還真有點崇拜她一個耳光就可以甩到讓我有點眼冒金星感覺。

 

「你喔…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雖然我是很開心有人完成我當初一直想對你做的事,我也知道這讓你面子很掛不住,但你就讓她這樣一個人跑開好嗎?說不定她一個想不開發生個什麼意外那可怎麼辦好?」

 

「怎麼辦?除了涼拌還能怎麼辦?」

 

我用舌頭舔著嘴巴裡腫起來的地方,看看破皮處還有沒有在流血。突然覺得還好前幾個月就把那顆搖搖欲墜的蛀牙給拔掉了,要不然讓她一個耳光就搞得讓我在西門町鬧區掉牙齒的話,我這張海軍陸戰隊的老臉還真不知該晾到哪裡去囉!?

 

「而且妳剛才又不是沒看到,她甩了一個耳光後轉頭就走,好死不死地還剛好有輛計程車就這樣停在她身旁,一直到她跳上計程車的時候我想前後還不到二十秒吧!這樣巧合的狀況我還差點以為她是事先預估好的咧!」

 

面前的女人攏一攏那頭不是為我留但也沒為我剪的漂亮長髮,那副半靠著牆壁斜倚著頭的慵懶像極了我跟她還在一起的時候,她每次完事後的美麗。

 

事情就是那麼戲劇化:我跟面前這在女友兩個字前面不知道要加上多少了「前」字的女人有說有笑地從電影院出來後,眼前就衝出來一個我常以現任女友這稱呼來介紹給我朋友的女人。

 

當然,我都還來不及為彼此介紹,講難聽一點的是甚至於還來不及開口就被賞了個熱騰騰的鍋貼。

 

「你喔!怎麼每次都拉不下你所謂的男性自尊呢!?她今天是不該還沒問清楚情形就做出這麼失控的事,我也知道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前讓你下不了台對你來說是十分忌諱的事。但換個角度想,這不就證明你在她心目中佔了多重要的地位嗎?你就當成打是情、罵是愛,讓她一次嘛。沒有什麼事情是比兩個人在一起還要重要的!」

 

看著她在我面前以一副過來人在對我這毛頭小伙子教導人生經驗談的模樣,我雖然覺得有些滑稽,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畢竟在她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裡,讓她感觸最深的一些事我應該可以佔得上前三名中兩個以上的位置。而這個說沒什麼事比兩個人能在一起更重要的傢伙到最後還是沒跟我在一起。

 

「我還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不見,妳會有一些新的想法來讓我驚豔一番咧!結果講來講去妳好像沒有因為在我這邊受過傷而學到教訓,老是用一些網路轉貼的溫馨心情短文在看待整個世界,但妳有沒有想過兩個人要『幸福快樂地』在一起就硬生生地比兩個人光只單純地在一起還重要…」

 

我把「這就是當初為什麼妳會執意要和我分手的原因」這句話用一個打呵欠的動作蓋過去,畢竟講好要當朋友的兩個人不太適合再講到太多當初的事情,尤其是當初分手的原因。

 

「你不知道在某些時候,就算是在一起不幸福快樂,但女人就是願意為了只在一起而付出你想都想不到的代價!」

 

她那雙讓我初見她時就已經挑明了跟她說我很喜歡的眸子悄悄暗了一下,讓那雙眸子載滿淚水的回憶在兩年多後的今天還是又讓我心一陣陣地抽痛起來。只是昨晚我們電話裡一直重複的那句「還是朋友」提醒我把那想跟以前一樣搔刮她下巴好讓怕癢的她笑一笑、忘掉那些不開心的動作壓到星巴克裡那小得可憐的桌底下。

 

而我們之間沉默就在我假裝專注地摀著左臉頰的同時和身旁的一切成為一種好笑的對比。

 

「打個電話去解釋一下吧!」

 

「要解釋些什麼呢?」

 

「不管要解釋什麼或是該怎麼解釋,你都該打個電話過去。難不成要我打電話過去幫你解釋嗎?」

 

「我想妳這種解釋是最難解釋清楚的那種解釋了!」

 

我們倆相視微笑了一下後,我順著她的眼光盯著桌上我那隻再過五個月就合約到期可以更新的NOKIA6210,以前有事沒事就會響起來提醒有個女人很想我的手機,今天倒是乖乖地哼都不哼一下。

 

「有的時候跟自己的情人解釋一些事情不是真的想要講明些什麼,只是要證明自己在意對方的感受…」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難免會被對方影響到一些小習慣,就像她現在講話會跟我一樣在話裡頭插個一兩次「有的時候」這四個字一樣。只不過現在的我們好像除了回憶就只剩這一點小事情可以證明我們兩曾經愛得死去活來了。

 

「在意對方感受而去解釋些什麼這種事我已經不做了,姑且不論個人感受這種比較空泛的話題,但是有太多人就是抱定了想要去解釋些什麼的人一定是做賊心虛犯了什麼錯!但是有多少人願意去體諒解釋的一方其實只是為了要說明兩個人當時不同的觀點或認知問題。況且今天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些什麼,我行得正坐得穩,甚至於還沒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比較起來錯的人反而是她。如果她能在甩下那巴掌之前問清楚那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就不用我多挨了下耳光還得我拉下面子去解釋了。」

 

我適時克制住自己語氣中快爆發的不滿及抱怨,至少在她面前,在這個我舊情人的面前我不想抱怨太多現任情人的不是。那不只不禮貌,也太容易模糊兩個人的界限。

 

「我知道在你這只瓶子的腦袋裡今天陪我出來看場電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不過除了我們兩個自詡為彼此的朋友以外,有太多人是用舊情人的標準來衡量我們的行為。而其中最有資格懷疑的就是我們倆身邊的現任情人。在舊情人這頂大帽子的原罪下,我們任何行為本來就需要對身邊的人做出解釋。解釋不是欺騙、更不是認錯或是拉下面子的委屈,那只是對對方疑問的一種解答,甚至於我們還可以說那是一種讓對方安心的承諾。」

 

不碰咖啡的她還是啜飲著慣喝的巧克力,那不同於咖啡的一股令人放鬆的甜香讓我笑了笑想起以前她曾經撒嬌要我學著八百年前郭富城拍的廣告在她家樓下對她喊著:「妳是我的巧克力」的往事。

 

「就算是我想要解釋也得她想聽啊!我現在要是不怕死地打電話過去一定會被臭罵一頓後再被狠狠地掛電話,說不定她還會對我吼著說:『你滾!我再也不要聽你那些永遠不是事情真相的解釋!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解釋後換來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傷!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所以我覺得等她冷靜一點再跟她談談比較適合。」

 

雖然我還沒站起來把這段指著鼻子罵的戲碼完整地在咖啡館裡呈現出來,但那有點誇張的肢體語言加逼真的語調還是讓很多桌客人向我這個方向投以詫異的眼光。

 

「好啦,我看得出來你在學校劇場混了五年的功夫都還在,但我看你擺明了就是不想打電話吧!還解釋一堆幹嘛?」

 

我用我難得點的冰拿鐵貼住那紅腫發熱臉頰好擠出最燦爛的笑容。

 

「那請問一下我這樣的解釋在妳看來是欺騙、認錯、拉下面子的委屈,對妳疑問的解答,還是一種讓妳安心的承諾?!」

 

她笑笑地指著這時剛好振動起來的手機,那神情就像是老天助她不助我的促狹。

 

「我們倆不需要再多解釋些什麼,畢竟情人間才會有所謂的解釋;朋友,或是像我們這樣的朋友有的只是釋懷。所以不管現在是你要解釋;還是她該賠不是,接起電話去熱線吧!」

 

看著她藉故去上洗手間好讓我可以暢所欲言的背影,我在喂一聲的同時也想起她那時如果肯聽我的解釋的話,我們倆現在不知道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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