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台灣的天氣已經開始熱到不適合死黨們圍成一桌吃著熱騰騰的羊肉爐當做大家聚餐的餐點了。雖然嗜吃火鍋的我心中實在覺得有些可惜，但與其要我用跑完五千公尺後的流汗量來滿足自己一時的口腹之慾，我還是寧願犧牲一點，和小p一起，兩個大男人在高雄漢神百貨公司旁的甲乙食堂裡點個醬鴨綑蹄酸菜肚片湯鳳梨炒飯和擔擔麵填填肚子，順便等阿原在家吃完他老娘煮的愛心晚餐後出來和我們會合。
「弟弟，你怎麼才到蘇澳混個三個月，腰帶上方就出現那麼明顯一圈軟趴趴的脂肪層啊！？」
我摸了摸自己在進食三十分鐘前仍稱得上是平坦的肚皮，腦海裡也同時憶起在近兩次的假期裡，我家那個我愛得要死的女人開始喜歡用她兩隻小手圈起我腰間贅肉，再甜聲地在我耳邊低喊著：
「好可愛的甜甜圈喔！」
雖然心中暗自下了決定將目前對食下一般年輕人已嫌過重的運動量再往上調個三成，但表面上我還是裝出付毫不在意的樣子，順手挾了塊這稱得上是肥而不膩瘦而不柴的綑蹄入口津津有味的嚼著。
「哇嘛系千百個不願意啊！當過兵的你也應該知道雖然目前軍中的伙食已經有一定的水準，擺脫了以往什麼出外人吃個粗飽的菜式，但是只要人一放假，就會想吃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來犒賞一下自己多日來的辛勞咩！很不幸的，在軍中平常吃不到的東西都是些高熱量的食物，加上軍中伙食又以高油高鹽重調味出名，因此雖然我仍盡力地維持著一定的運動量，但略微發福卻是怎麼躲也躲不掉的宿命！」
「我聽你在臭屁啦！」
在他啪啦啪啦吸著碗裡的麵條時，他還是不忘抬起頭來說句話來表示一下他的不屑，儘管他人中上沾了顆肉燥的蠢樣子讓我差點把鳳梨噴到他臉上。
「你明明就是昇上少尉後，加上又調到那個天高皇帝遠的偏遠地區，在部隊裡吃兵喝兵兼ㄠ兵才把肚子養出來的！別再一副可憐兮兮活像國家欠你的樣子好不好！？不然你說說看你之前一個月領五六千的時候身上要哪塊肌肉沒有？現在的你月入四萬塊以後，整個人簡直就是肥了一圈嘛！」
我抽了張餐巾紙遞過去，示意他把嘴巴擦乾淨再跟我說話，順便趁著ㄚ拿紙巾在臉上亂抹一通的當口，找個理由為自己辯駁一下。
「拜託一下好不好！？那時候那一丁點就算換成硬幣都會被風吹跑的薪水光是用來支付坐統聯上台北看老婆的車資都會讓我阮囊羞澀個屁滾尿流，哪還有餘額去啃些好料的！？不當小白臉吃老婆的喝老婆的已經夠有志氣了！但是現在不一樣啦！錢賺得比較夠了，不好好補償一下自己怎麼行？況且錢是賺來花的，不是賺來讓銀行拿出去借人的，你懂不懂啊！？」
我扒了口鳳梨炒飯，心裡面則在嘀咕著這盤炒飯的米粒竟然有我最痛恨的軟爛口感，大概是用現煮飯的緣故吧！？真是的！老闆也該看一下食神學習一下炒飯一定要用隔夜飯才會有彈牙的口感嘛！
「弟弟！像你這樣第一份正式工作就有年收入五十萬的水準，在如此不景氣的大環境下，又包吃包穿還包住的，賺的錢應該是夠你花的吧！？」
突然想起網路上一位知名的女性作家在她的一篇文章裡提過她對於成功所下的定義：
要是買衣服可以不用到過季商店，也不必看價格的那一天，我想我的人生就算成功了吧！
雖然我不是那種追求名牌時尚的男人，但對於食物極度挑嘴的我而言，一條Lee牛仔褲好像就是把六客鬥牛士掛在櫥窗一樣。所以這句話改一改也可以當做我對錢夠不夠用的定義。
「我的錢夠花的定義喔：如果哪一天我肚子餓時，想上哪家館子就上哪家館子，點菜看菜單也不用從中間的特餐開始看起的那一天，我想‧‧‧那個時候的我錢應該就夠花了！」
「好模糊的定義喔！」
嘴裡還不斷吸著擔擔麵條的小P，發出的聲音也一樣很模糊。
「本來一個人錢賺多少才夠用這問題就很模糊啦，根本就不可能有一個固定的標準。就像很多人如果被問到他們的擇偶條件為何時，他們總會想一想說什麼只要對方跟自己談得來就好了！這種答案也很模糊啊！因為這條件乍看之下好像很簡單，但年紀越大越會發現要找個和自己相當的談話對象越來越難！你通常都是想找個人說話的時候才會發現睡在你枕頭旁邊的人不是你想說話的對象；賺錢也一樣，都是要等到花錢的時候，你才會驚覺自己錢賺得不夠！」
喝了口略嫌清淡的酸菜肚片湯潤一潤被炒飯過度吸乾的口腔黏膜，在越喝越渴的心理下，我開始想到旁邊的休閒小站去買杯布丁奶茶了。
「我覺得說什麼找個談得來的對象和賺到足夠花用的錢都只是個人慾望程度的差別罷了！其實只要認清楚自己的需求何在，佐丹奴也不會比凡賽斯差到哪裡去；家裡柴米油鹽的比價也不會比股匯市的漲跌來的沒水準啊！？」
看著仍是處男之身的小P堅定信念地說出這番菜根老生常談來概括自己的感情和金錢觀，真不知該誇他看破紅塵還是該譏他想法單純！
「小P，我當然承認嚼著菜根也有一番自然香，但我想我們現在應該都還有實現我們慾望的能力和衝勁，不趁年輕的時候好好闖蕩自己的夢想一下，往後走有資格評論目前上社會物慾橫流的是非！？而且你好像忘記很重要的一點：追求慾望的實現正是人類之所以進步的最大原動力啊！」
小P以一副冷眼鄙睨我這個鄉野村夫的不屑眼神在我身上左右梭巡著，然後搖搖頭耐著性子對我解釋著：
「我當然不可能叫你在一瞬間就可以揮慧劍斬斷那些已經伴了你26年的七情六慾！而且對你這種在利益的誘惑驅動下才會想向前邁進的嗜血動物，的確也要用慾求的實現才能驅使你進化！但你偶爾也應該將一些比較低層次的慾望儘量控制在一個可以維生的程度下就可以了，將那些你節餘下來的精力去追求更高層次的自我實現。像路邊攤一件49元的T恤就已經是純綿的好貨，那我又何必到NET或更高級的地方去花那490或者更高的價錢咧！？同樣的，我覺得做愛只要撐到女孩子到達一次高潮就好了！我就搞不懂你們為什麼老是想硬撐個兩三個小時，到最後搞的兩個人都腰酸腿軟地癱在床上，除了喘息，連聊聊彼此對未來夢想的力量都沒剩下！」
如果現在是中古時期的歐洲，我一定會脫下我手上的白手套往他臉上甩兩巴掌，好懲罰他的失言！除了因為彼此的理念不合，最重要的是，我‧‧‧我不用硬撐也可以兩三個小時啊！
「小P你也太偏激了吧！人類是不太可能長久處在某一個極端的，就像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樣，人就是要在高低起伏中才能體會到什麼叫『爽』的感覺！像平常的時候節省一些，偶爾買一件可以讓自己吃半個月泡麵的襯衫，或是上個那些光是服務費都比你一餐餐費還高的館子，甚至於是瘋狂在小MARCH裡做愛做到腰酸背痛都可以提振一下平日因為平凡太久而頹靡的情緒。如果只是一昧地強迫自己安於平凡，又不是每個人都是當苦行僧的料，久而久之人都會發瘋的！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你必須親身嘗過那種蝕骨銷魂的奢靡，你才會有動力在平常的時日裡努力啊！」
小P聽到這裡不得不停下他正在啃那支醬鴨腿骨的動作，用一副霹靂布袋戲裡創世者衛道的語氣跟我說：
「問題是人這種賤賤的動物對於『爽』這種感覺是有習慣性，甚至於還會因為麻木而感覺消退的。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剛開始玩的頭幾次，也許真的會讓你爽翻天到屁滾尿流的程度，但等到你一旦習慣這樣的刺激後，你爽的感覺會因為神經的麻痺甚至於經驗值的累積而逐次遞減。到最後等你把這種坐雲霄飛車的狀態視為平常後，除非你去追求坡度高陡，迴轉度更複雜的雲霄飛車你才能重拾當初那份『爽』的感覺，要不然等你踏上當初那讓你心安的平地後，或許還會有一絲的不安及不滿咧！」
說到這裡，小P不知道是滿意自己的長篇大論還是欣賞醬鴨的味道，以極度荒淫的神態舔了舔自己右手的食拇指。
「喔！那你現在的意思是說像你這種處男在洞房花燭夜的第一次激烈對撞會比我這殘花敗柳的第N次做愛來的爽囉！？」
我突然覺得在週末這種閤家外出用餐的館子裡，兩個大男人聚在一起你爽過來我爽過去的好像有點丟臉。
「嗯‧‧‧差不多就是這意思！這也就是我為什麼一直想保留我的處男之身的一部份原因。我覺得第一次的『爽』才是真正帶有可以憾動人心、衝擊性的『爽』！我認為如果平時沒接觸太多誘惑，等到你不經意滿足了這份慾望，而你又成熟到可以完全品嚐那份『爽』滋味又能夠控制自己不淪為它的奴隸傀儡，唷~~那份欲仙欲死的感覺才是真『爽』咧！而且進化就是要在不經意的『爽』裡頭求得的。像猴島的猴子就是在不經意之中才知道蕃薯洗過海水會變得好吃啊！」
看到他一副都快爽到打冷顫的蠢樣，我忍不住笑笑地搥了他肩膀下。
「拜託~~進化不是以一個起點就可以造成進化！也要蔚為風尚後，進化才能叫進化！也要大多數人接觸過誘惑後才能把誘惑視為真正的誘惑，甚至於才能產生動力讓它們在吃蕃薯前還會費力去把蕃薯在海水裡洗一洗。而且人類比猴子好一點的地方在於：有的時候你不用去親身接觸過那種誘惑，而它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成為對你的誘惑！像我就沒實際接觸過飯島愛，但她對我來說還是個極大的誘惑啊‧‧‧」
小P不耐煩地用白色塑膠筷大力一揮，猛地打斷我還沒說完的話。
「你也夠了吧！人家都已經從良上岸退出AV界那麼久了，你還忍心把她當做性幻想對象嗎！？換個新鮮貨吧，像友賀美穗就不錯啊！」
「你管我那麼多！就當我緬懷我過去青春的一頁不行嗎！？」
小P笑笑地給了我一支中指，表示他對我青春一頁的極度不滿。但我理都不理他繼續我的話。
「而且我對『爽』的定義跟你有些不同。我承認如果一直處在『爽』的狀態到最後也會讓人不爽！但我必須要有一個期待性或試驗性的目標讓我去想像要如何去『爽』，我才會有那種動力！像人類也是看過狗狗做愛才會想試試看那個所謂的DOGGY
STYLE到底爽不爽啊！而且爽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讓你『爽』的目標通常會超過你所能負擔的範圍，而且超過越多，你會覺得越『爽』！正如同你現在一個月賺三萬五，狠下心來買了一組二十萬的發燒級家庭劇院組合會讓你很『爽』，但等到你年薪到達千萬的水平，買相同的東西卻不會讓你有什麼『爽』的感覺，說不定那時你只是想買個東西填滿客廳的空間而已！」
經過一輪筷匙的飛舞，我其實已經有些撐了。摸摸自己的肚皮還真的發現當初那有稜有角的六塊腹肌已經展現出團結就是力量的聚合力了！
「但如果我有個女朋友有著亮麗的黑長髮、澄澈的雙眼、嬌紅的小嘴、曼妙的身材、和我相當的學識口才、以及和我瘋狂做愛的荒淫‧‧‧我想就算我再怎麼成長，我都不會失去那份『爽』的感覺！」
我瞪了一眼那意有所指的小P，心裡知道他對我前不久親手放走那他頗欣賞的女孩一直頗有微詞。
「好啦！我知道和她分手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事！但說不定和我在一起她會不『爽』啊！加上其實和她在一起我很少會有那種低俗的『爽』感，大部份有的只是種暖暖的幸福感！」
看來我一副捶胸頓足的懊悔樣讓小P覺得我仍孺子可教也，他揮揮手表示他已寬宏大量地對我的愚蠢既往不究了！
「也許真的只能說有緣無份吧！不過分手對你來說也未嘗不是種好事！像她這樣一個會讓你十分爽的女人可能你得花上十二分力才能擁有她！但以你的條件，說不定你隨便花個六分力就可以找到讓你有八分爽的女子！省下來的六分力在別的範疇裡你說不定也可以得到八分爽的感覺，像這樣你使用相同的力量卻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才符合經濟效益咩！邊際效應有沒有學過！？」
我想小P大概也吃不下去了。可是滿桌子的菜還剩下四分之一強。他大概也是吃不下去又不想面對滿桌的剩菜剩飯才會把邊際效應都搬出來了。
「豬頭！你那種花同樣力氣，卻會讓十分爽變十六分爽的邊際效益理論用在一般性消費還勉強說得過去！但在愛情裡，常常你花個十分力還不一定得到一分『爽』咧！而且我要告訴你，如果你被情人抓到你在愛情裡未盡全力，甚至於保留實力去找別人爽，哪怕你只是留一分力，那悲慘的下場都只會讓你十分不爽！」
小P整理一下衣服拿著帳單準備起身要去付錢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這樣不符合經濟效益的愛情還會讓你們這些男男女女趨之若鶩咧！？」
「因為我們爽！！」
我抽個兩百塊給小P當我付帳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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